□安 民

长征，举世无双的壮举，革命坚定无畏的象征。

“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革命队伍与各民族劳苦大众的“鱼水关系”，是这一壮举的鲜明“注脚”。

无比艰辛的战略转移，实现了伟大的历史转折，沿途播撒了革命种子。

一路艰难险阻，一路感天动地。红军长征史上，刘伯承与四川彝族首领小叶丹在大凉山结盟、借路北上的故事，是一段广为人知的佳话。不过，在长征红军与少数民族同胞的结盟中，还有“弄染结盟”的佳话。

1935年4月，中央红军三、五军团途经镇宁，军团长彭德怀与政委杨尚昆，成功争取到少数民族地方武装首领陆瑞光的支持，双方签订“反蒋作战协定”，史称“弄染结盟”，成为红军途经民族地区成功实施“争取少数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重大事件之一。

不幸的是，与红军结盟仅600多天后，陆瑞光在贵州贵阳英勇就义，享年36岁。但他与长征红军肝胆相照、同生共死的感人故事被忠实地记录下来，与诸多红色故事一道，成为谋求民族解放、生死与共的经典记忆。

一

豪气干云 打富济贫

陆瑞光能成为少数民族地方武装首领，绝非幸致。他的性格特点里，有刚毅果敢、有豪迈坚定，更有对贫苦大众和各兄弟民族的质朴感情。

1901年10月，陆瑞光出生于镇宁州六马区弄染寨，家境殷实。然而，在军阀混战、生灵涂炭的动荡年月，再丰厚的家底也敌不过国民党反动派当局势如猛虎的苛捐杂税和官差兵丁的无耻抢夺。

1919年，其父陆品山和大哥陆吉光因参加六马王碧珍组织的农民武装暴动而罹难，父亲被捕死于狱中，哥哥被枪杀在格单河边。这一变故开启了陆瑞光组织武装，拥兵对抗反动当局的戎马生涯。时年18岁的陆瑞光接续父兄遗志，担起了守护一方百姓安危的重任。他少年时读过几年私塾，跟随大哥练就一身武艺，以其豪放磊落的性格和仗义疏财的为人，很快拉起了队伍。20世纪20年代，陆瑞光成为实际控制弄染方圆几十公里地区的布依族武装首领。

1929年4月，陆瑞光率领关岭、紫云、镇宁三县边区农民1000余人，进行武装抗暴斗争，吓跑了时任镇宁县长李刚和镇宁县天主教堂的外国神父，他拿出财主藏匿的财物及天主教堂的粮食施济给贫苦人民，深受各族群众拥戴。当时，紫云、关岭等地区很多反抗军阀和官府兵工粮款揭竿而起的群众，都愿与之联合。陆瑞光虽平时只几十人在身边，一旦有事，一声令下，便可集中周边成百上千的人马。

国民党反动派颇为忌惮陆瑞光，却无可奈何，之后“改剿为抚”，陆瑞光被委任为保安营营长。陆瑞光以为这是军阀政府对自己“妥协”，欣然赴任后，却变成了当局“清剿”地方武装势力的“卒子”。 

1935年，在反动军阀的挑拨离间下，陆瑞光与板乐王仲芳在相互争斗中两败俱伤，各据一方，反动派从中渔利。陆瑞光渐渐识破了阴谋：只要反动政权当道，穷苦百姓就会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自己也会被无休止地拖入战乱。

当陆瑞光苦恼彷徨之际，传来了红军北上抗日的消息。

二

深明大义 反蒋抗暴

纪律严明、拯救劳苦大众于水火的革命队伍，与深明大义、珍视民族情谊的地方武装首领的结盟，是“天作之合”。

1935年4月13日，红三、五军团行进至安顺县（今西秀区）的杨武、鸡场等地。彭德怀、杨尚昆等人向中央提出速渡北盘江的建议被采纳。为掩护大部队南下，彭德怀、杨尚昆还命令红三军团十三团佯攻镇宁。4月14日，中央红军兵分两路，红三、五军团走镇宁县境内赶往坝草，红一军团、中央军委纵队干部团主力沿紫云县南下直奔望谟。

其时，红三军团根据中革军委的决定，在军团长彭德怀、政委杨尚昆率领下，自安顺鸡场和紫云猫营进入镇宁县的江龙和本寨。根据各方面情报，知道弄染有个打富济贫的布依族首领陆瑞光。但当时陆瑞光对共产党和红军不了解，隐藏到虎坐岩后的深山密林去了。他对红军代表方武先说“陆某决不与红军做对头，请放心走路”。先遣人员回报后，彭德怀、杨尚昆决定亲自到弄染，争取陆瑞光的支持，于是有了“三顾弄染”。

1935年4月15日，彭德怀、杨尚昆等红军领导随主力进入弄染寨。陆瑞光不敢贸然来见，只派亲信伍国斌假扮他来见红军，红军从有关情报中知道陆的相貌特征，认出伍国斌不是陆瑞光。后又派副官张海宽来见，还是被认了出来，陆瑞光只好大着胆子下山来见红军。刚进寨子就看到红军有秩序地坐在大院坝，没有人擅自闯入民房。陆瑞光见红军纪律严明，放心了，走向红军集结地，说：“我就是陆瑞光。”

陆瑞光请彭德怀、杨尚昆等进家，在一间厢房的饭桌边，陆瑞光详尽诉说了当地各族群众遭受的苦难，红军领导向陆瑞光宣传了共产党的政策和革命道理，告诉他要警惕反动派阴谋，加强民族团结。一席话说在陆瑞光心坎上，心结解开了。4月15日下午，陆瑞光与彭德怀、杨尚昆订立协定，明确共同反蒋（介石)、王（家烈）、犹（国才），反对国民党苛捐杂税，同时商定红军留下一批伤病员和工作员，协助陆开展革命斗争。（史称“反蒋协定”，也称“弄染结盟”)。

这一事件后来被党史专家认定为红军途经民族地区成功实施“争取少数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重大事件之一。“反蒋作战协定”是红军长征史上第一次与少数民族同胞的结盟。

一言决立场，一语同生死。

三

情真意切  肝胆相照

这次结盟反蒋，使陆瑞光完成了从少数民族地方武装首领向革命者的转变，为红军速渡北盘江挺进昆明抢渡金沙江赢得了胜利战机。

4月15日晚，弄染全寨男女老幼像过年般热闹，乡亲们有的挑米，有的提着鸡鸭、拿着腊肉，兴高采烈地送到宿营在寨子外的红军手里。4月16日凌晨，红军告别弄染各族群众，踏上了新的征途，全寨布依族群众与红军依依惜别，陆瑞光他们送了一程又一程。一路上，彭德怀与陆瑞光并肩而行，动员其参加红军闹革命。陆瑞光表示自己先安顿好家小，再回来参加革命队伍。杨尚昆和陆瑞光亲切握手珍重道别，又拿一副望远镜给陆瑞光身边的王文亮，说：“你经常跟随陆司令，这个对你有用处，就送给你吧！”

红军还赠给陆瑞光一面军旗，两挺重机枪、一挺轻机枪、步枪36支、手榴弹100枚，陆瑞光则把300斤大米、100匹小布、200块川盐、100箩筐鸡蛋及5驮草药回赠红军作为答谢。陆瑞光与留下的红军副营长方武先等战士一道浴血奋战，继续开展“抗捐抗粮抗兵”和打土豪分田地等革命活动。

“弄染结盟”后，红三军团向中革军委发了内容为“沙子沟（周围)百数十里，有夷兵约千，有师团营组织。一首领名陆瑞光，我们已与其订立作战协定：反蒋（介石)王（家烈)犹（国才)国民党及苛捐杂税。留有一批伤病员，赠步枪36支，并留一批工作员。”的电报（中央档案馆留存10188号电文)。

在镇宁各族群众的支持和拥护下，红军顺利通过六马地区，一路畅行南下，主力部队由坝草、白层、花滩三个渡口顺利渡过北盘江，实现了急进云南的战略目的。“弄染结盟”成为了红军长征途中经过少数民族地区实施党的统一战线方针政策的光辉典范。

弄染结盟事件，在红三军团发给中革军委的电报中，仅体现为寥寥几句，却刻入了陆瑞光内心深处，成为他最坚定的信仰，并最终成为同生死共患难的忠实见证。

四

威武不屈 视死如归

陆瑞光深明大义，体现在与红军领导的一见如故、肝胆相照，更体现在直面死亡时绝不背盟的视死如归、初心不改。

红军离开后，国民党反动派不断派兵攻打，一些红军伤病员先后被杀害。陆瑞光、方武先决定把队伍带往广西右江，去找中共黔桂边委。临行前，陆瑞光嘱咐其妻将家中所有田地契约，按各户承种数量分给各家各户，让佃户自种自食。可队伍行至王母（今望漠）石屯时遭到阻击，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加上地势不利，部队吃了败仗，只好撤回弄染。

1936年，方武先和陆瑞光商定，以紫云、镇宁、关岭三县边区为革命根据地，联合紫云县一区区长周晓凡和火烘联保主任沈树华，在48个少数民族村寨开创革命根据地。陆瑞光根据方武先建议，派代表罗诗虎到安顺寻找地下党，找到中共贵州省工委军事小组组长李光廷并作了汇报。其时在安顺的省工委委员秦天真同意了方武先、陆瑞光的计划。根据贵州地下党指示，陆瑞光、方武先随即在镇宁、关岭、紫云三县边界地区发动群众，组织游击队，建立革命根据地。革命形势发展很快，引起了国民党贵州当局的极度恐慌，视其为心腹大患，急欲除之而后快。

1936年底，入黔作战的四川军阀杨森率军到紫云、镇宁。12月26日，以“迎接红军过境和签订‘反蒋协定’”的罪名逮捕了陆瑞光，并血洗弄染，方武先以及留下来的红军战士英勇牺牲，48寨游击根据地被破坏。陆瑞光被捕后，先关押在紫云，不久押送到贵阳。面对敌人的种种酷刑与威逼利诱，陆瑞光大义凛然，威武不屈，痛斥国民党反动派争权夺利、烧杀掳掠的暴行。1937年春，陆瑞光被杨森杀害于贵阳市八角岩，牺牲时年仅36岁。

英魂已逝，革命火种却已播下。1947年底至1949年，镇宁六马地区（当时属于关岭县），又活跃着一支党领导的少数民族武装——六马人民反蒋游击队，其中的很多成员系原陆瑞光的武装力量骨干和红军过镇宁时候留下的人员。1949年10月，中共罗盘地委决定，将六马游击队纳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纵队。

1989年，贵州省人民政府追认陆瑞光为革命烈士。

2015年9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颁发烈士证明书。

[注]本文资料来源：

1.中共安顺市委党史研究室有关史实资料；

2.贵州省安顺市镇宁自治县陆瑞光纪念馆有关史料记载；

3.新华每日电讯、央广网等主流媒体权威报道的通讯文章。